丘山先生

永忆江湖归白发,欲回天地入扁舟

画心 【高张】

*天雷预警。这篇是接十日谈第八日 的,这样连起来有了点徐高张三角的味道……


大雪三日后,方才见日头从云层后挤出来。京城内一片银装素裹,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都积了半尺来厚的雪,明晃晃眩目。就连那许久不见的太阳也白晃晃的,刺的人眼睛睁不开。早有人在街上清扫积雪,露出的地面被雪水浸透后泥泞不堪,不多时又结成薄薄的一层冰,叫人走在上面心里发怵。


高拱起了个大早。闲来无事,便披了件猩红的斗篷在园中闲逛。小径上的积雪已被家仆清扫干净,腊梅树上有几只花喜鹊的身影一晃一晃的,摇落几片琼碎,见有人来,扑棱棱的震落一团棉花似的积雪,不知飞到哪里去了。高拱看着有趣,也不知哪里来的作画的兴致,招手吩咐下人搬来几案陈在腊梅树下,摆上墨宝,便要信手涂抹几笔。


这厢高拱将将磨好墨,那厢管家便来通报有客人来访,高拱听见来人的名字,嘴角勾起一个弧度:“把他领到这来便是了。”管家低低应了声,转身要去引人过来,不料那人一路溜溜哒哒跟着自己进了后院,藏在假山后面瞧着自己偷笑,只得给老爷递了个眼色。高拱会意,一扬手让他退下,却装作不知道似的,捻起毛锥饱蘸浓墨,盯着几上的宣纸道:“太岳还想藏到几时?”


张居正闻言也不躲了,大大方方的从假山后面出来,笑呵呵的走到高拱身边:“中玄兄今日怎有这般雅兴,在园中赏起花来了?俺达的大军可还在城外陈着呢。”


高拱冷哼一声:“太岳也好兴致,大清早便跑我院子里闹腾。”顿了顿,又问:“今日来又有何事?”


“无事。不过是几日不见中玄兄,心里挂念,前来看看罢了。”张居正轻描淡写的答道。


高拱哦了一声,也不去管他,捏着笔杆子盯着腊梅树出神。张居正见他把自己晾在一遍,心下不满,便挖苦道:“我说高大人,您这笔上的墨都冻上了,也不见下笔,莫非是想等到天暖和起来化了笔上的冻再下笔?高大人好耐性,在下自愧不如。”说罢,又装模作样的朝高拱施了个礼。


高拱回过神来,低头看笔,笔上的墨果真被冻上了,又抬头望了望笑得正欢的张居正,忽而计上心头,换上一幅人畜无害的笑脸,冲他招了招手:“你来。”


张居正不明就里,把脑袋凑过去问:“做甚?”


高拱把笔举到张居正口边:“张嘴。”


张居正一愣,继而怒骂道:“呸,你这老伧父也配自比诗仙!”【注①】作势便要去夺笔。


高拱皱眉道:“亏你名里还带个正字,没个正行。”


“高!肃!卿!”


张居正恨的牙根痒痒,高拱却觉得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皇宫里圈养的狮子猫,生人一碰便要炸毛,没留意竟笑出了声。


张居正气的直跺脚:“你还笑!到底谁没个正行!”高拱强忍着笑,道:“去那花树下站着,我给你画张像赔罪。”


“谁稀罕你的画!白送怕也没人要!”张居正嘴上说着,气哼哼的往腊梅树下走。在树下站定,也不转身,故意把脸冲着梅花,只给高拱留下一个清癯修长的背影。高拱的指甲在手心留下一溜月牙,才把脸上的笑意收敛起了些,不至于让张居正再次炸毛。


高拱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笑意,冲他道:“转过身来。”张居正赌气道:“不转,便这么画。”


“好,那我便画了。”高拱将笔放在唇边呵开,在宣纸上恣意涂抹,颇有大家风范。


可过了半晌,也不见身后的人有动静,张居正站在雪堆里,手脚冻的冰凉,几次想回头,又怕那人发现,只好忍着。又过了半晌,张居正忍不住催促道:“你快些,这雪地里凉的紧。”


高拱早就画好了,只是迟迟不放笔,听得这话,怕把人冻坏了,才啪的把笔撂下,道:“好了。”


张居正一路小跑凑到高拱身边去看那画,却见宣纸上只孤零零一枝梅花,连自己半片衣角也没有,气的身手揪住高拱胸前的布料,恶狠狠道:“高肃卿!你又耍我!”


高拱一脸无辜的摊手:“谁叫你不回头的?”


张居正只觉得一股子气直往脑门上顶,两眼一昏,揪着高拱的手也松开了,若不是高拱一把拉住,几乎要歪倒在雪地上。


张居正攥着高拱的衣袖,气得浑身发抖,只是对高拱怒目而视。高拱也觉得玩笑开的过了,不敢去看他,目光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脖颈,却觑见几处红印,不由得怒上心头,冷笑道:“几时京城里冬天也有蚊子了?”


张居正闻言,脸上刷的一红,松开高拱的衣袖,下意识的把衣领往上提了提,支支吾吾道:“又说什么昏话,大冬天的哪来什么蚊子……”


高拱见他这副模样,怒极反笑:“让我来猜猜……那蚊子可是姓徐?你又去他家里了?”


“嗯……”张居正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,几乎听不见。


“谁让你去的?!”高拱一把拉过张居正的腕子,张居正觉得骨头几乎快被他捏碎了。


“你不知道那徐华亭好引诱后进吗?!”高拱几乎是在咆哮了,一把甩开张居正的腕子,把手背在背后神经质的走来走去。张居正失神的愣在原地,瞧着他发疯,像个犯了错的孩子,手足无措:“肃卿……”


高拱忽而恶狠狠的瞪着他,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,一把拉过他朝后面的厢房拖去。张居正被他拖着一路小跑,几次差点踩到衣服的下摆,还没回过神,就被丢到了厢房的床上。


高拱反手把门摔上,急不可耐剥去床上那人的衣裳,入目,是触目惊心的潮红。


高拱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
张居正转过身,把脸埋进掌心,低低的呜咽。


良久,高拱长叹一声,坐在那人身旁,抚着他水缎般的脊背低声安慰道:“罢了罢了……便当我什么都不知吧……”转而又恨恨道:“只是便宜了那徐华亭。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呐……”


张居正渐渐停止了呜咽,抬起头,眼圈红红的望着他,看着让人心疼。二人就这样对视着,张居正忽的一下扎进他怀里,低声问:“肃卿,你怨我吗?”


高拱捧着他的脸,擦去泪痕,柔声道:“我怎忍心怨你,要怨,也该怨那徐华亭。”

高拱搂住他的腰身,靠在他心口上朝榻上倒去。张居正也不反抗,由着他抱着。高拱侧脸紧贴着张居正的胸膛,良久,讷讷道:“你这妖精,没有心的吗?怎么听不见你的心跳……”


张居正把他从身上推开,翻身骑坐在他身上,捧着他的脸,一字一顿道:“心都在你那儿了,我哪有心呐。”


①《开元天宝遗事》 记载:李白于便殿对明皇撰诏诰,时十月大寒,笔冻莫能书字。帝勑宫嫔十人,侍于李白左右,令执牙笔呵之,遂取而书其诏。其受圣眷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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