丘山先生

永忆江湖归白发,欲回天地入扁舟

清风【张居正】

*老张就是风,风吹到哪里,他就到了哪里

挺短的一篇,不过还好没错过清明。


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夏夜,月白风清,间有虫鸣。


蓟门几年来一直风平浪静,今夜也不例外。戚继光多年以来养成了巡夜的习惯,即便边关无事,也要每日亲自到城头巡视一番。四下里静悄悄的,唯有火把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,枝头的喜鹊冷不丁叫了一声,打破了周围的寂静,戚继光回首张望,却只见一弯银勾。征袍轻动,他觉得有些冷,想要回房歇息,心中却是惴惴的,总觉得今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举目四望,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。弦月的光洒在女墙上,似蒙了一层霜,又像是某种无声的祭奠。戚继光懂也不懂,抬头困惑的望向月亮,云来掩月,总有种说不出的情思在他心里发酵,继而将他吞没。


远在百里外的京畿。文渊阁的烛火晃了几晃,张四维忙伸手去护着,待火苗不再颤抖,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继续百无聊赖的翻阅哪些本不是写给他的奏章。文渊阁的主人不是他,至少现在还不是,它的主人现在正缠绵病榻,可却依旧不愿意交出他正坐着的那把太师椅。明日还要把奏章送到师相的府邸,他自会一一过目,用不着自己来操这份闲心,张四维这样想着,吹灭了案前的蜡烛。


与此同时,张学颜正在户部敲着算盘,各地清丈的土地要一一核算,国库的收入每一笔都要精打细算,张学颜捻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,正要落笔计算,墨汁却从笔端斜落到纸笺,污了方才算好的数据。张学颜皱着眉头看着被墨迹污了的数据,猛然间发现方才的核算有误,心下暗自庆幸。吩咐下人给灯加了罩子,又继续敲打着算盘。


已到了熄灯时分,万历却辗转难眠。这几日他总也睡不好,每到夜间,总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刺激着他,可白日里却还要在金銮殿里装作一副悲痛的模样。他在这偌大的宫殿中第一次嗅到了自由的气息,这种气息在今夜愈发强烈。他披衣起身,不知是由于寒冷还是因为激动,身体竟不由自主的战栗。尽管如此,他还是推开了门。鬓角的碎发在脸侧胡乱的舞,他已经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了。夜沉似水,他的躁动渐渐融化在这如水的夜色中。


辗转反侧的并非只有万历一人,徐阶今夜也未能安稳入眠。他隐隐有些不安,却又说不清这不安的源头。他已经在院子里坐了半宿,儿子几次来请他回房歇息,都被他打发了。院子里的几竿修竹枝叶相磨,发出阵阵梭梭声,愈发增添了夜晚的凉意。徐阶望着竹子陷入了沉思,依稀确定了那不安的来源,却终究无可奈何。


方逢时今夜做了一个好梦。崇山绝漠,黄云白日,胡笳怨夜,羌管悲秋,是他魂牵梦绕的边关。梦里故人纷至,无论是他所喜的还是他所恶的,都一一浮现在梦境中。然而,梦中似乎缺了一人,那人不在边关,却心系边关,方逢时有些遗憾没能与他在北疆并辔而行,但或许等他致仕后一同在江南泛舟也是美事。如果他的梦能继续做下去,也许那人最终会出现,遗憾的是,门枢旋转的吱呀声惊破了他的好梦。方逢时极不情愿的起身前去察看,却见门外空无一人,只有有灯笼在幽暗的廊间荡来荡去。他重新栓好门,爬上床昏昏睡去,可这一次,他没有做梦。


四更漏下,京城的张府中哭声渐弱,张敬修红着眼睛吩咐游七准备报丧,又忙着去布置灵堂。


孝闱中新挂的白绫飘飘,世界还是一副未醒的模样。


他已经不在了,却又无处不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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